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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按:
其实早在1872年,达尔文就研究过关于挠痒痒的问题。诸如自己胳肢自己不会笑,别人胳肢你就会笑,作为一种原始防御反应机制,痒感也有着令人愉悦的一面。不过,“觉得哪里痒痒自己挠一挠”和“别人胳肢你产生了痒感”还是有区别的,前者是为了消除痒感,而后者旨在诱发笑声。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别人挠你痒痒就受不了,自己挠却没有感觉呢?
去年的某一天,在柏林的一间神经科学实验室里,1号实验对象坐在椅子上,手臂举起,光脚脚趾朝下。2号实验对象躲在他们身后,伸手就能碰到他们的脚底,正弯起手指等待着。
2号实验对象被指示自行选定时机出手:挠他们搭档的痒痒。
为了捕捉这一瞬间,一台GoPro高速运动相机被安设在1号实验对象正面,对准脸和身体,另一台则对准他们的脚,附近还挂着一只麦克风。如计划一般,1号实验对象忍不住笑了。他们难以控制这种反应,这个事实吸引了洪堡大学研究小组的负责人迈克尔·布莱希特(Michael Brecht),引领他着手研究有关挠痒和游戏的神经科学。它们很有趣,但也非常神秘——而且未能得到充分的研究。
布莱希特说:“这个主题在科学调查中的待遇有点像是被忽视的继子。”毕竟,大脑和行为研究通常倾向于那些晦暗的主题,比如抑郁、痛苦和恐惧。“但是,”他说,“我认为人们对游戏(play)还存在更深层次的偏见——认为这是小孩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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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流观点认为,笑是某些哺乳动物之间的一种社会行为[1]。它是一种让他人卸下心防、缓解社交时紧张气氛、增进感情的方式。黑猩猩会笑。狗和海豚也会笑。老鼠是挠痒研究的常见实验对象。如果你把它们翻过来、四脚朝天,用尽全力挠它们的肚子,它们会发出调门极高的吱吱声,那音高是人类听力极限的两倍多。
但无论对象是老鼠或人类,关于挠痒痒都还有许多挥之不去的谜团。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挠自己痒痒呢?
“如果你翻阅古希腊著作,会发现亚里士多德对挠痒痒心怀好奇,苏格拉底、伽利略和弗朗西斯·培根也是如此。”康斯坦丁娜·基尔特尼(Konstantina Kilteni)说,她是一位认知神经科学家,工作于瑞典的卡罗林斯卡学院(Karolinska Institutet),研究触摸和挠痒,不过并未参与布莱希特的项目。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触摸会带来痒感,也不知道大脑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或是有些身体部位——比其他人、其他部位更怕痒。“这些问题非常古老,”她继续说道,“而在近两千年过去后,我们仍然没能真正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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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的麻烦在于,我们很难收集到人类对挠痒的反应的客观测量数据,也很难将这些数据与感知到的痒感建立关联。正是因为这一点,布莱希特的团队招募了12个人进行一项研究,尽管研究的样本规模很小,但它旨在用GoPro运动相机和麦克风等非亚里士多德式玩具来观察这种现象(译者注:有一款名为“亚里士多德数字幻方”的木质蜂窝幻方拼图玩具,因基于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开发而冠其名)。他的团队收集的录像将帮助他们弄清楚人们被挠痒痒时会发生什么,以及人们在挠自己痒痒时到底是什么发生了变化。
研究小组在9月的《皇家学会哲学汇刊B辑》(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B)上发表了文章[2],报告了对反应时间、笑声和呼吸的观察结果,并且表明,在被他人挠痒痒的同时挠自己痒痒可以抑制痒感,在以人类为对象的研究中,这一结论还是首次提出。“这很罕见。研究通常不会这样做,”基尔特尼说,“这确实对当前该主题研究的前沿进展做出了贡献。”
布莱希特说,挠痒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触摸和对触摸的反应”。他对这些复杂行为的根本性和重要性十分着迷。在1897年的一篇名为《挠痒痒、大笑和滑稽之情的心理特点》(The Psychology of Tickling, Laughing, and the Comic)的论文中[3],作者指出,普遍而言,所有人“痒痒肉”的位置都是相同的。最容易被挠痒的是脚。腋窝、脖子和下巴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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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本能地喜欢挠痒和游戏,尽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对游戏的部分偏好会逐渐消退,但我们总是能够理解这种神秘的语言。布莱希特认为,这是在玩闹打斗语境下的一种释放社交信号的形式:“你用你的傻笑示意,表明此刻他人的触摸是可接受的,而在通常情形下这种触摸并不合适。”(你的笑声信号甚至可能在触摸之前出现。想象一下,即将被父母挠痒痒的孩子是什么样吧:“你还没真的碰到他们呢,他们就笑疯了。”)
在这项新研究的第一阶段,每个实验对象都会在GoPro相机和麦克风前经历自己的爆笑时刻。此前的研究[4]已经证实挠痒是“情绪依赖”的,焦虑和陌生感会像湿毯子一样压灭痒感。由于参与者必须轮流挠对方痒痒,布莱希特的团队确保了每一对参与者事先都认识对方、和对方相处时感到自在——但所有人仍然会在实际被挠痒时惊到。
挠痒痒的人总是躲在他们的搭档身后,同时看向一面屏幕,屏幕上会给出一段随机序列,要求他们按此顺序触碰这些身体部位。颈部、腋窝、身侧、足底、头顶——每个部位快速挠五次。
首先观察到的是:人的面部表情和呼吸会在大约300毫秒内变成被挠痒后的反应。(研究报告[5]描述了摄像视频中捕捉到的美妙瞬间:被挠痒痒的人脸颊抬起,嘴角向外拉,“这种动作组合的出现标志着一个快乐的微笑即将浮起。”)
然后,在大约500毫秒的时候,声音响起了——出人意料的晚。(被触摸时的正常声音反应时间大约是320毫秒。)研究小组怀疑,笑声响起之所以需要更长时间,是因为它需要更复杂的情绪处理过程。
研究对象还评估了每次触碰有多痒。头顶通常不怕痒,所以当你挠某人不怕痒的部位时,它可以作为一种对个中过程的对照。在70%的触碰发生后,志愿者们会笑出声,而且越是觉得痒,笑声的音量就越大、音调也越高。事实上,在研究他们对每次挠痒有多痒的主观评价时,他们的笑声是与这种主观评价相关性最好的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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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验的下一阶段,挠痒者还是挠搭档的痒痒,但他们的搭档也要同时挠自己痒痒——要么在身体对侧的同一个部位,要么在被挠的位置旁边,要么手空悬、假装挠自己,但并不真正碰到皮肤。
正如所料,挠自己痒痒并不会产生什么反应。但是研究小组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挠自己痒痒可以让他人挠自己变得不那么痒。平均来说,被挠痒的人笑出声的发生率下降了25%,而且当自己挠的位置和被挠的位置处于同一侧时,笑声响起的时间延迟到了将近700毫秒。“这对我们来说是出乎意料的,”布莱希特说,“但数据非常清晰。”
为什么会这样?这又回到了为什么我们挠自己不觉得痒的问题上。主流理论认为,挠痒痒之所以会引人发笑,要归功于大脑的预测错误。不可预知的触碰会迷惑大脑,让它陷入小小的狂乱。自己触碰自己总是可预测的……所以,大脑不会发狂。
但是布莱希特认为它并不真正和预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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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他认为,当一个人触摸自己时,大脑会发出一条送往全身的信息,抑制对触碰的敏感性。他说:“我们觉得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大脑有一个能辨认你动作的窍门,一旦你触摸自己,它就让你的身体不要理会。”他指出,如果大脑不这样做,我们每次抓挠胳肢窝或是触摸脚趾的时候都会不停地让自己发痒。
伦敦大学学院的认知神经科学家索菲·斯科特(Sophie Scott)表示,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因为当我们的行为对感官知觉产生影响时,我们的大脑会学会关闭感官知觉(她并未参与布莱希特的项目)。她说:“我现在坐着,仅仅通过我的动作,我就在自己的体内产生了许多身体感知。但对我来说,这些感知无关紧要,相比之下,知道是否有其他人进入房间并触碰我才更为要紧。”
事实上,她继续说道,同样的“抑制效果”也发生在听觉上。当你说话的时候,你大脑中听别人说话的部分就被抑制了。(她说,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非常不善于判断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大。”)因此,如果大脑在人们挠自己痒痒时抑制对触摸的反应,那么它也同时会抑制被别人挠痒痒的反应。
基尔特尼指出,目前还不清楚当一个人被挠痒痒时(包括被自己挠时),神经系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要考虑记录肌肉收缩,或是将研究范围扩大到12人以上,甚至是使用机器人或机器来对挠痒痒的过程做标准化,否则我们很难知道确切的答案。
话虽如此,布莱希特的团队收集到的数据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例如,知道了痒感强度与笑声大小关联性最强,这一点很有价值——基尔特尼如今计划在她自己的研究中加入受试发笑时的录音和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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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实验室的挠痒尝试对于科学的贡献并不仅限于学界急需的活泼气氛和“技术小品”(像是“被挠痒的人被告知尽可能自然地行动”),它们还明晰了情绪处理这一领域中未能得到充分研究的部分。
斯科特说:“人们常说,我们的声音并不能非常强烈地表达情感,表达情感是面部表情的工作。”她对此完全不同意:声音能传达词汇、情绪、身份、健康状况、年龄、生理性别、社会性别、地理出身和社会经济地位——它们只是比面部表情更难研究。
斯科特补充称,触觉也被低估了。同情和喜爱通过触摸比通过面部表情或语言表达得更清楚。“如果你和朋友在一起,对方正十分低落,你可以说‘我真的为你感到难过’,但你也可以给对方一个拥抱,”她说,“我认为,这种触碰——这种抚慰——真的很重要。”
布莱希特的研究小组计划通过未来的研究继续揭示游戏性(playfulness)的神经科学原理。专家们推测,你怕痒的程度反映了你自认为你有多喜爱游戏。虽然这个推论在其他动物身上似乎是成立的——一只非常怕痒的老鼠也会更喜好游戏——但在人类身上,这一点还值得商榷。“我妻子更怕痒,”布莱希特说,“但是我很喜欢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