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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朱熹,人们会立刻想到“哲学家”“思想家”这些尊称,他自然都配得上。然而,如果读了《朱子语类》,你会发现他还是对科学有着浓厚兴趣的古人。
《朱子语类》不算朱熹自己的作品,而是他去世后,门人弟子回忆他曾经的言论,挑选重要内容汇编成集的。通过旁人视角,勾勒出一个活的朱熹。
朱熹是儒家历史上第一个强调“格物致知”的学者。这个词来自《礼记·大学》,原文为“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后人把这段话的意思提炼为“格物致知”。在朱熹之前的一千来年间,没人关注这段话,是他把“格物致知”拎出来大力阐述。
后世儒家往往把格物致知当成道德修养功夫,其实朱熹提到的“物”,同样包括自然现象和生产劳动技能。比如“麻麦稻梁”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哪种土地更适合种什么。孔子虽然有生产技能,但不认为儒者应该在这方面下功夫,朱熹对此有很大突破。
朱熹经常和弟子们讨论一些终极问题,比如“日月星辰之外有什么?”或者“世界上第一个人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些都体现了朴素的科学兴趣。他还多次对弟子们系统讲解日、地、月三者的关系。
朱熹已经知道大地是个球体,入夜,阳光从地球周围射过去,被月球反射,形成月光。月亮之所以有盈亏,是因为地球从不同角度遮蔽阳光,日食则是为月所掩。这些在今天只是常识,在当时却是遥遥领先的知识。
朱熹还声明,这些都是沈中存(沈括)的观点。当时人们普遍认为,月亮外形会自己发生变化,只有沈括作了接近真实的解释。沈括比朱熹小一岁,同朝为官,不是什么古代圣人。但是朱熹通过独立研究和思考,接受了沈括的科学见解。
弟子还追问,天上的星星是不是也在反射太阳光?朱熹回答说,“星空自有光”。这不算定论,只是推测,但已经有了“恒星”的初步概念。朱熹还关注过雨雪霜露等气象活动,以及陨石坠落等天文现象。
后人解释“格物致知”,把“知”当成知识。而朱熹是用“知”来指称智慧,希望人们通过格物来获得智慧。他的格局已经从知识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
朱熹时代,科举已成定制,天下学子必须读四书五经。朱熹却教学生们带着批判的眼光去阅读。尤其是《尚书》中的《禹贡》,它是中国最早的地理志。在朱熹时代,学界公认《禹贡》是大禹所作。朱熹告诉弟子,大禹当年管辖的范围很小,其它很多地方他也没亲自去过,只能是收集传说,并不准确。时代过了这么久,很多河流本身改了道,很多地名早就变了。与其空背《禹贡》,不如学学当代地理更有用。
在这些有关《禹贡》的论述中,已经能看到一种萌芽状态的进步观念,朱熹认为自己生活的时代要比以前发达。今天,社会不断进步已经是人们的常识。而在当年,人们还是倾向于厚古薄今。
朱熹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他说,不能认为“天上有个人在那里批判罪恶”,从根本上否定神的存在。在那个乡野为主的时代,有关鬼的目击报告到处都是。他的老家新安民风崇鬼,朱熹很反感,说自己“朝夕如在鬼窟”。一次朱熹回老家,发现当地新修了一个“五通庙”。亲戚们让他一定要拜,朱熹不从。很快他发生腹泻,亲戚们笑话说,这就是不拜鬼的结果。朱熹反驳说,这不过是我吃的东西不干净而已。如果在21世纪,有这种态度不算什么,可在一千多年前这是很超前的。
朱熹对巫术有着清楚的认识。他通过观察发现,民间那些施咒者当面咒别人,“小儿稍伶俐者便咒不倒”。这说明他已经发现,不同个体之间存在着“受暗示性”的差异。日常生活中容易上当受骗的,总是一些特定群体和特定的人。
朱熹没有原创的科学成就,所以只能算“科学人”,不能算科学家。他这些生活小事告诉我们,对天地万物的好奇心古而有知。并且,这才是科学的原动力。
(作者系中国作协科幻文学委员会委员、科幻作家、中国未来研究会常务理事)